“人文精神与构建和谐社会”学述研讨会综述
2006年6月8一9日,北京市2006年哲学年会暨“人文精神与构建和谐社会”学术讨论会在北京召开。会议由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和北京市哲学会共同举办。来自北京地区高校和科研院所的40多位专家与学者参加会议。与会代表对两大议题进行了讨论,即人文精神与构建和谐社会。
一、 人文精神与构建和谐社会
人文精神是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。学者们认为,中国开放改革历经20多年,我们国家在这20多年间的飞速发展是不言而喻的。当然也免不了一些缺失,而其中最重要的缺失是人文精神的缺失。所谓人文精神的缺失本身就是哲学精神的缺失。和谐社会需要物质文明、精神文明、制度文明的支撑。实现物质文明、精神文明、制度文明,需要我们对人的本性、人与人、人与神、人与社会、人与自然等诸多关系;需要从义理上清晰地界定人性、人的命运、人的价值。和谐社会的最终载体是人,因此,人的问题必然成为和谐社会认真面对的问题。目前出现的一些问题,如执政的诚信问题、行业的欺诈问题、社会公正问题、三农问题、弱势群体问题、信仰危机等问题,固然与法律制度不完善有关。但是制度和法律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。从哲学角度看,这些问题也反映了价值体系处于弱势。如果说法律制度是硬件,那么价值体系就是软件。价值体系的核心是人文精神。
北京大学
中国政法大学李德顺教授认为,人文精神,它是一种精神,不管以什么形式表现出来,它就应该是一种关注人、理解人、为了人、信任人、依靠人,这样一种精神态度、这样一种方式。这种精神的内涵,可以通过理性的形式表现出来,也可以通过非理性形式表现出来,同样,理性的东西可能是很人性的,也可能是很不人性的,非理性也是这样。谈论智慧的理性、非理性,这都是在讨论形式,没有涉及智慧的内涵是人文精神,还是科学精神的问题。智慧既有科学精神,也有人文精神,这样说才是完整的智慧,不应把内涵和形式相混淆。
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雷永生教授认为,人文精神是对人的基本存在、人的价值、人的创造的一种肯定和关注。人文精神最核心的内容是博爱精神,博爱也是一种胸怀。我们可以从基督教中吸取这种博爱精神。上帝创造了人和自然,把灵注入自然,不是破坏自然,而是把自然提升,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。基督教讲两条,一是爱上帝,一是爱邻人,讲人和人之间的爱。摒弃人格神的观念,这种博爱精神是中国最缺少的,博爱是一个大课题。
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杜丽燕研究员阐述了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哲学所《中外人文精神钩沉》一书,简略说明本书关于人文精神的主要观点,指出本书认为,人文精神西方有,中国也有。现在应该提出来的问题是,西方人文精神的支点是什么,中国人文精神的支点是什么。这两个问题引起学者们的关注,并将人文精神的讨论引向深入。
韩震教授指出,构建和谐社会是目前我们国家一个重大的战略性变化。从原来提发展到现在提科学发展观,科学发展观就是对启蒙进行反思后的一种新科学观,其中体现了人文精神。哲学从产生以来就追求和谐的存在,中国哲学追求和谐,西方哲学也追求和谐。但鸡犬之声不相往来的那种绝对平均、没有差别、没有发展的和谐是低水平的。本来意义的和谐应该是一种有机的,能够使社会得到发展。马克思的自由王国、罗尔斯的正义社会都是为了社会更和谐的存在。
雷永生教授指出,现在提和谐社会,就是因为社会上有太多的不和谐现象,不和谐的状况非常严重,必须改变这种现状,没有这种共识,喊口号没有用,中国社会还是往下滑,在坠落。构建和谐社会是我们的一个希望,是社会长治久安的根本,但是,社会和谐首先不是一个理论问题,而是一个实践问题。首都师范大学陈新夏认为,构建和谐社会,学界较多的是进行概念的解释和状态的描述,但更重要的是问题意识。人和自然的关系涉及可持续发展,也涉及人和人的关系。现在的主要问题不在于目标的讨论,而在于问题。现在的问题又不仅仅是认识问题,而归根结底是利益问题,还有公平问题、效率问题。
二、哲学必须面对人文精神与建构和谐社会问题
与会学者认为,人文精神与构建和谐社会对哲学提出新的要求,哲学应当积极关注中国开放改革提出的深层理论问题,这是每个哲学研究者神圣的使命。在任何时代,哲学家关注的问题是当下的,而表现形式是理论的、思想的,以学科自身提问的方式表现出来。解决自身提出的问题,既是学科建设问题,也是深度关切、并思考社现实问题。
韩震教授指出,哲学、哲学家及其在社会中的作用发生了变化。哲学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局限性,哲学有一种失落感。古代,哲学是所有知识的总和,那时哲学家承担的社会权重责任重大。现代,哲学是一个充分分化的产物,在众多学科中,哲学就是一种独特的视角,一种看问题的独特方法,随着现代知识的分化,哲学可能仅仅剩下批判思维,批判反思这样一种思维活动,这个特点是哲学独有的。哲学在社会服务中应符合自己的学科性特点,哲学能发挥作用,但发挥作用的方式发生了变化,哲学不是决定什么,指导什么,而是和其他学科一起发挥作用,哲学要给自己找准位置,哲学家也要适应这种变化。哲学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个精神文化伟人,现代文化处于一种多样分散化过程,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专家,中国仍处于一个需要专家的时代,而不需要,也还未到一个完全整合多种知识出巨人的时代。
中央民族大学张继选指出,哲学总是有一种欲望,能够制造一种理论,制造一个功能,对社会有推动作用,这样的哲学是永远没有希望的。文化有特殊性,研究特殊问题,文化越特殊越好。哲学恰恰相反,要研究一般性问题,无论西方人、中国人,首先是人,哲学要研究人的一般性。哲学要想有理论,必须面向一般问题。大家不要忘记学术必须要有理论,而这样的理论也可以是一种多样性的繁华,如西方伦理学,它不研究某个社区的人的行为如何,而是研究一般人的行为模式,但是它有理论上的考虑,而且有多种伦理学理论。我们没有理论上的繁华,没有理论上的纷争状态,这样,学术就处于萎靡衰败,再过二三十年,理论上又是一片空白,又要向后依靠传统。我们总是把特殊的理论渗透到哲学中来,好像研究一般问题的专利只是西方人的,人家研究好了,我们就介绍,就运用。冯友兰先生也没有摆脱这种模式,他之所以非常成功,就是在他心中有一种西方哲学的模式,所以他能运用概念分析系统,但是冯友兰先生非常聪明,他没有简单地把中国的哲学和西方的哲学一一对照。
北京大学杨学功指出,哲学这个词,有没有一个属于一般性的哲学问题,在这点上大家并没有取得共识。当年冯友兰先生建立中国哲学这个学科的时候,按照他的说法,所谓中国哲学者,就是中国传统学问中某种东西可以西方哲学名之者也,我们把这个部分挑出来叙述之,这个就是普遍的哲学问题。比如说先秦子学,魏晋玄学、宋明理学、今人义理之学,这些都是可以西方哲学名之者。金岳霖先生在审读报告中曾提出一个问题:有没有普遍的哲学问题,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,把西方哲学当成普遍的哲学问题,虽然有武断地方,但这个问题是针对冯先生提出来的。冯先生对这个问题也考虑了多年,可以在他晚年写的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里看出,不是说哲学在中国,就有中国的哲学。人文学科,更多强调差异性,特殊性,而按照分析哲学,逻辑的分析,更加强调一般性、普遍性。
三、文本问题与学科建设
正如黑格尔所说,“哲学是黄昏起飞的猫头鹰”。哲学对社会现实问题的深入思考,往往是在闹市的喧嚣相对沉寂之时。就形态而言,哲学对于现实问题的思考往往表现为本学科为自己提出相应的命题。哲学如何解决学科发展提出的问题,在某种程度上,就是如何解决社会提出的问题。每当哲学面对自身的问题进行探索和思考,就不可避免地要回归哲学文本。
张继选先生指出,我们总是在讨论文本,孔子的文本、道家的文本、德里达的文本。但是,我们没有勇气吞吐文本,直面问题本身,比如一般性的人性本身问题。比如亚里士多德的东西是基础,他的话引发我们思考,但决不是哲学最重要的权威,在某种意义上,确实从来就不存在权威。研究哲学,历史上当然有一些文本,但是,我们心中直指的目标应该是问题,而不是文本。我们始终不要忘记我们研究的是什么,比如研究心灵问题,目标是问题本身,而不能盯着文本。
杨学功教授指出, 现在确实存在一种文本崇拜情结,我赞同这种提法:文本和问题相区分。中国哲学、西方哲学的研究都强调学术性,马克思主义研究强调现实性,90年代以后,也强调学术性,文本研究甚嚣尘上,大家都研究文本,不研究问题,在某种意义上,不能完全反对。文本准备是学术研究的一个基础,如果做哲学史研究这是可以的,但这是学问家的路子,哲学家的路子不同。哲学家要有学问家的潜质和基础,哲学家不仅仅是学问家,要在学问家的路子之后有所延伸、有所补充,补充什么?我赞同一个说法:对文本要有一种穿透力。
杜丽燕研究员指出,海德格尔曾经说过,什么是哲学,哲学就是哲学史。对于研究者来讲,哲学史就是我们面对的文本。回归文本,就是研究哲学史。文本考据有三种方式,一种是信徒式的,带着崇敬的目光审视自己面前的文本,用读经的方式对待哲学文本。一种方式是考据式的阅读方式,对于传承知识,完善体系,考据式的研究是无可厚非的。它也是一种扎实的研究。第三种方式,是批判的态度。这就是尼采所说的,批判的历史。这种研究方式所持的态度是笛卡尔式的态度。也是哲学研究者必须应有的态度。所谓对文本的穿透力,其实就是一种最基本的哲学态度,以一种怀疑的态度对待文本,这样才能穿透文本。穿透文本,就是回到文本所赖以存在的那个时代,与那个时代的大量对话,去触摸它的脉搏,思考它的问题,然后再出来,用一种怀疑批判的态度,从中提炼出更新、更有价值的东西。
纵观本次会议,学者们讨论的问题比较广泛,这些观点将加深人们对人文精神的理解,推动和谐社会的建设,同时,对于加强哲学学科的建设,规范哲学研究工作不无裨益。
彭琦
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哲学所